王震坤:一场事前作文的雅集

淮海路是上海人最引以为豪的一条马路,老克勒们唠叨起来如数家珍。但是,就算是住在附近的老街坊,也未必注意到这条路上的一个弄堂里,长着一架非常美丽的紫藤花。

王震坤:一场事前作文的雅集

2009年4月的一天,暮春的斜阳刚刚穿过梧桐叶的缝隙,一帮“花痴”如约而至这个叫做泰山公寓的大弄堂,赏花来了。当时并不知什么公寓公寓的,只知道它是进入上海社科院的必由之路,上海香港三联书店是泰山公寓的街面房。

这帮“花痴”在紫藤花下照相,闲聊,抽烟,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叫做“打卡”。住惯地域鄙视链顶端的弄堂居民有点搞不懂了:这帮人在搞啥名堂经?

这帮人不是一般人,他们中有作家,画家,编辑家,杂志社主编,当然还有眷属。那个抱在怀里的男童后来写出了那首很不一般诗句:谁也没有看见过风,不用说我和你了,但是纸币在飘的时候,我们知道风在算钱。

这帮人的领头是画家谢春彦,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这个弄堂里有这么一架紫藤花而发思古之幽情。紫藤攀附着鹅黄色砂浆压花的墙体,垂紫悬绿,虬枝而上,和穿着米黄色西装的谢春彦等一干人,却也搭调。

这天晚上,当地的晚报某版刊发了他的一篇短文《饯春图》,文章上来就诗云:深巷忽焉紫玉倾,藤龙飞上水门汀;年年花事忙中误,要饯今朝第一春。

事后,其中的赏花人影评家毛尖写了短文《事先张扬的花事》揶揄道:我当即痴醉了。很显然,本文的题目也是模仿毛“主席”的。

这是14年前的第一场“紫藤春叙”雅集,以后陆续也办了好多场,直至三年前戛然而止。

王震坤:一场事前作文的雅集

凛冬之后的春天来了,我和谢春彦老师遇见了嘉定明澈山房的住持尹昊先生。他听说了“紫藤春叙”间断的事,便提议今年的雅集放在他那里举办,因为和山房隔街相邻的正是世界第三大紫藤园——嘉定紫藤园。

嘉定紫藤园始建于1997年,是日本友人藤本道先生为纪念嘉定区与日本冈山县和气町友好交往10周年援建的。当年藤本道先生带来的93株紫藤,现在已经姹紫嫣红,紫气袭人。花盛期,紫藤如瀑布似花雨,煞是壮观。面对如此盛景盛情,谢老师、我和尹昊兄相互也没提什么条件,举办“紫藤春叙”的事一拍即合,就定下了。

附庸风雅办雅集,总得写个序什么的呵!让现代人当场发挥流觞曲水,畅叙幽情,没王右军那个水平吧?

我学我师,故伎重演。我请上海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经学专家邓秉元先生会前撰写《紫藤春叙》,再请当年就是大学生书法比赛头名状元的朱晓东先生亲笔书写。他俩也是有缘,一个是海宁人,一个是宁海人,珠联璧合,他们的合作足以使雅集成功一半。

王震坤:一场事前作文的雅集

今年的雅集规模大多了,人数达60余人,入展者不设门槛,少长咸宜,只要是读书人即可。明澈山房场地堪称典雅,茂林修竹、清流激湍皆有。室内展陈的都是有来历的古董家具,映衬着书画作品,格外雅致。雅集的场面如何不赘述了,《紫藤春叙》已经琢句描写,我再怎么努力也写不出邓教授那份才情。谨抄录如下:

癸卯孟春,疫氛稍歇,历劫蒙尘,始见江山还旧,故璧渐完。虽人事代谢,往来今古,病树前头,触眼葱茏。回视通衢杳然,金阶草长,不啻星移物换,沧海桑田。人事或违,天行有常,造化岂欺我哉。

浅草斋主人慨然曰:韶光无妨负我,我辈不可以负韶光。世事如白驹过隙,所當直面者,斯时、斯地、斯人。值此紫藤春暖,万木争荣之际,岂可无诗,无酒,无弦歌,无故人?尔时帆随心动,天雨曼华,旧雨新知,风云龙虎,齐聚于沪西明彻山房,作竟日之乐。满座高朋,少长偕至,晤言一室之中,逍遥六合之外。忽而浅吟低唱,忽而鼓乐喧阗,忽而有声泠然,忽而嬉谑满室。觥筹迭举,宾主尽欢;履错纷然,雁行有序。执手何限意,寒尽未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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